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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0)(1 / 2)





  漓池垂眸,他在李府之中那座废弃的祭坛上醒来之时,自身未沾因果全无记忆,那时他以为是穿越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恐怕是想当然了。

  若真如他所想,一个异世界的灵魂来到此方世界,占据了一具拥有朋友与敌人且重伤濒死的神躯,那么他身上的因果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干净。无论灵魂是否与过去有关,但当他以此身在这个世界行走的时候,此身的旧友与旧敌,就必定能够认出他来。因此而生的交集是不可避免的,这便是因果。

  但他刚刚苏醒的时候,身上确实没有继承任何过去的因果。这只有一个可能

  他苏醒时的状态,是被刻意安排好的。

  失去全部的记忆,却可以凭借着看到相关的事物而想起认知;重伤虚弱力量干涸,却身处于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李氏荒宅一身因果清静到几如新诞生的生灵,他眼下的状态,或许正是一种遮掩。

  而他又真的虚弱吗?

  漓池看着虚握的指间,那里曾握着一支笔,一笔落下,飞蝗尽陨。

  无人可以知晓是何人在何处出手,因为那一笔之下,此方世界所有的怪异飞蝗都已经陨落,之后的雷鸣贯彻天地,蕴含着生机的大雨遍洒四方。

  这样的力量

  他慢慢舒展开五指,世间因果在他目中历历分明,他的手停在上面,像是停在任他弹拨的弦上。

  那样的力量就被封存于隐鳞之中,如此强大。

  但他仍旧选择了隐匿。

  那个会令他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究竟来源于什么人?为何在这场跨越了不可计年岁月的长梦中,他从未见到过拥有这种气息的人?

  长梦揭示隐秘,隐秘却随行于谜团。

  梦中神明与太阴情谊深厚。如今神明沦落,太阴又如何了呢?那九天之上梳理命气的神庭,又与之有着什么关系?

  那奇异的状态之下手掌记命笔,然而那笔却只是法器而已,梦中的记命笔已然生灵,如今的笔灵又何处去了呢?是消亡了吗?

  玄清教由神明建立,其目的只是聚集心念建立地府,在由神明看顾的无数年里,从未改变过。信众的心念随香火上升,是无法瞒得过神明的,那么在神明出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致使玄清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梦中地府已经建成,唯差最后一步勾连天地。可他的梦境,却卡在地府即将勾连天地的时候结束了。虽然没能看见结果,但看如今世人不知地府、因果混乱不堪、怪异大劫运转的情况,也就可以知晓了,在地府勾连天地的时候,又是出了意外,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形?

  漓池缓缓吐出一口长息。

  怪异已起,众生如身置水火,神庭唯能梳理命气,但因果不平,便不足以平复大劫,唯有地府诞生,方能够镇压因果。

  他循着一念仁心,以神识引导,向梦中追寻地府的线索,便也看到了地府建立的始末。

  聚众生心念为引,以浩瀚神力筑造,耗费了久远时光,神明才终于建成了那足以成为天地运转规则的地府。

  若想消弭大劫,必要建立地府,可虽然他已经知晓了构筑地府的方法,以现在的情形,他也没有时间和能力来重新建立一座地府。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那座已经建成却不知所踪的地府。

  怪异之中,他已不必太过小心隐匿,他可以追寻旧事,却最好不要向梦里去寻。因为此身的状态是全新的,他借此重新建立因果、在世间行走全无问题,但假如要沾染上过去的气息恐怕就要漏了行迹。

  那利用蝗王、破碎梦境的存在,还不知隐在何处虎视眈眈呢。

  若要说道追寻旧事隐秘

  漓池的目光遥遥落在水固镇中。

  还有谁会比被困于水固井中的淮水神君更合适呢?

  蕴含着温厚生机的大雨淋漓而下,其声连绵昂扬。雨水是温暖的,所落之处苦煞消解、生机勃发。

  雷鸣振心,暴雨清神

  古老的石井台上,由水汽聚集而成的游龙昂首舒展:是哪位这么大的手笔?

  余简垂手,指尖抚过石板间新生的野草。暴雨之下,他眼瞧着这株野苗儿往上窜了半个个头,此时承着雨水的冲击,反而愈加清润洁净。

  雨落之处,新绿覆了枯黄,受了雨水的草木们,在到了夏季应有的繁茂后就停下了生长。那雨水中的温润生机是疗愈和修补,而不是强行催发。

  大劫之中迷茫疲敝的心神被那一声贯彻天地的雷鸣震醒,再环顾四方,恍然天地间如同被擦去了一层压抑的灰雾。那连绵的暴雨声,一点一点震开了蒙在心神上的压抑。

  余简长吁一声,按在琴上的手向下施了几分力。

  怎么?你有兴致弹琴了?井上游龙盘身低首。自大劫起后,余简就从未拨过弦。此番雷鸣雨声振心神,余简以乐修行,或许可以从中感悟到什么。

  余简敛目,缓缓摇头:我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该回去了。

  井下水波声起,不待孟怀说话,余简继续道:想着自己力弱,在大劫中回到隋国也做不了什么,于是留在这里,等你从井中出来与我同行。听上去是有道理的,可是雷声震鸣,我才觉察,我的心已经畏怯了。

  孟怀沉默片刻,叹道:罢了,你自己小心。

  大劫亦是心劫,众生或许可以隐匿不出、避世躲祸,可这世上什么都能逃避,唯独心是无法逃避的。

  他有心看护余简修行,但过度看护本就是一种阻碍。在遇到他之前,余简便是隋国的官员,纵使战中被俘、辗转千里,也自有风度。在他被囚于井中的两千多年里,余简从隋国到这里一百二十年往返一次,中间为奔走思虑了无数办法,其本性便是坚韧有情的。

  如今隋国身在劫中,他已经不该再拦。

  临行之前,我当奏一曲。余简正待按弦,忽转头看向竹林外。

  白衣乌发的神明缓步走来,鞋底在积着雨水的青石板路上踏出水纹。雨水落在他身上,就像落在荷叶上,沿着发梢袖尾落下,迸溅出细细的水珠。

  这场大雨孟怀心中忽然划过一丝闪念,会与面前这位不知来历的神明有关吗?

  但这只是一丝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不过这场大雨,却是个不错的话题。

  您知晓这是谁的手笔吗?神明落座后,孟怀问道。

  漓池瞥了一眼井口:我以为神君对这场大劫并不感兴趣?

  曾经如此。孟怀叹道。

  他早已知晓这场大劫是必然会发生的,于如同漂萍的轮回众生来说,只看哪一世运气不好赶上了,于寿命久长的自己而言,早一些或晚一些也没什么区别。

  那么神君对这场大劫,又是如何看待的呢?漓池问道。

  我的想法?孟怀似笑似叹了一句,十二万年前因果天神陨落,灾劫起,天柱山倾折;十二万年前大天尊突然现身建立神庭,梳理命气镇压灾劫;如今灾劫已是镇压不住,消失了数万年的玄清教突然冒出头来,却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大劫如何运转,此方天地的走向,又岂是我等所能左右?更何况我如今被困井中,于这场大劫,也只能做个看客。

  漓池半敛着目,不悲不喜的声音似乎勘破了一切:神君想从井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