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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7)(1 / 2)





  说罢,他便站起身,对之前说要给他当牛做马的那个有应公招了下手,道:帮我带个路。

  那个有应公惊得张大了嘴巴。

  怎么?不乐意?漓池已经抬脚走向庙外。

  乐意乐意!他拼命点头,跟着漓池就飘出了庙门。

  庙内,小鼓怔怔地按着额头,道:我、我不冷了

  她再感觉不到周围鬼类聚集的那种阴寒,苍白的嘴唇上逐渐泛起血色。

  大锣摸了摸她的手心,是暖热的,不由惊喜道:你好了?!

  小鼓说道:我们是不是以后也不用去敦西城了?

  每次往返于两城之间都是一场冒险,这条道已经比他们第一次走时要危险了不知多少倍,这一次就险些出了问题,下一次也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老汉摩挲着手中的雕刻刀,沉吟半晌后,道:还是去找吴侯也看看。

  虽然李泉先生说了吴侯救不了命,但他总得试一试才甘心。万一吴侯有法子呢?至于这门手艺他还是不太想让大锣和小鼓沾上,活人与死人打交道,怎么像话呢?他自己就算了,可是两个孩子,尤其是小鼓,最好离这些越远越好。

  大锣却看着台上的那些木像,跟他说道:爹,我想跟你学刻这个!

  老汉一下皱起眉:别瞎胡闹!

  庙里的有应公们不满地看过来,却什么都没有做。

  大锣坚持道:我和小鼓的命是这么保下来的,我学这个,小鼓以后就不用再怕了!

  老汉瞪着他。这说法是那位李泉先生给出来的,但李泉只是他们路上偶遇的,怎么能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虽然感念对方的帮助,但心里也要留几分警醒,万一他是个别有所图的修行者呢?这样的事情在梁国还少见了吗?又万一他知道的并不全面呢?万一这个会对两个孩子有不好的影响呢?

  这门手艺是跟鬼学来的,做的是鬼的生意,又险些招得这些鬼影响他儿女的未来。他怎么能不忧心?怎么能不害怕那万一呢?

  如果李泉先生说得对,那他自己来继续做这门生意就好了,他可以给这些孤魂野鬼刻更多的像,可以把两个孩子的份都给补上!

  大锣却倔得很,就那么坚决地看着他:我要学!

  老汉跟他对瞪了半晌,终于退了一步:以后再说。我们先想办法去见吴侯,看看吴侯怎么说。

  比起不知来历的李泉先生,吴侯的事迹却是看得见的。他更相信吴侯。

  大锣还想说什么,但小鼓拉了拉他,他也就点头:那,那我们说好了,爹你不能骗我!

  老汉犹豫了一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如果吴侯也说没事,我就教你。不骗你。

  大锣这才放心,精神一松,不由就打了个哈欠。

  老汉笑了:睡吧。

  等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老汉又掏出一个小木块,借着火光慢慢雕刻起来。

  寂静的夜里再次响起虫鸣,火堆的光亮稳稳照人。

  庙外,跟着漓池离开的有应公在飘了一段路后,忍不住开口问道:您要去哪啊?

  这位是说让他帮忙带个路来着,可是离开万应公庙后,却一直走在前面,哪里有让他带路的意思?

  去找狗王。漓池悠悠然道。

  有应公闻言一抖,气弱道:您找那东西干什么?

  他心中一生出怯意,就注意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不知不觉间,他眼睛跟着漓池远离了万应公庙的范围,秋虫静谧的鸣叫已经消失,四周死寂得诡异,不祥的气息在林子里弥散。有应公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你怕什么?漓池瞥了他一眼,你都已经死了,没有肉身,还怕被吃了不成?

  可是林子里不止是有野狗。有应公纠结道,很有几分畏惧,那里面还有好多恶鬼,他们凶得很,打起来不顾后果,更何况

  他们与那些恶鬼可不同,那些恶鬼已经被怨毒迷了心智。

  万应公庙中的阴魂们除了面目青白了些,看上去与常人没什么两样,他们神智与生前没有什么不同,都愿意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好一些。可这些恶鬼却大都维持着自己的死状,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反倒更乐意显得可怖,外相随心而显,也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他们的怨毒太过深重,已经忘了解脱的滋味,只想着将每一个自己见到的人都拖入自己的苦痛之中。

  也就是因为万应公庙中受供的孤魂野鬼数量众多,才能在这片越来越险恶的林子里维持住一片尚算安宁的地方,可是打架这种事,大家一起上就上了,但他可受不了自己独个儿跑到这些恶鬼当中。

  对于这些林中恶鬼,有应公畏惧中又带着同情。

  他与这些阴魂一样,都是枉死之鬼,否则也不会流落到无人祭祀。枉死之鬼在身死之时,多会经历极大的恐怖,这些恐怖会转而化作怨苦,有的怨苦淡些的,直接就被黄泉拉扯着入了轮回;有的怨苦浓些的,等到执念自然消散,也就入了轮回;可还有的怨苦深重,执念不消,便不能进入轮回,若再无引导,这些执念与怨苦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浓烈,最后连心性都被这过于浓重的怨苦改易,化作凶戾的恶鬼,便再难解脱。

  而他唯一比这些阴魂幸运的地方,就是进了万应公庙。

  万应公庙虽然香火不丰,但偶尔还是会有人对他们进行供奉的,这些并不丰厚的供奉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们供奉时随之而来的心念。

  所有人都知道万应公庙这类的阴庙是建立给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的,所以也不会有人想要向他们祈求什么,这些对他们的供奉,就纯粹是出于悲悯与善念,而这些无形的心念,就成了最好的供奉。如一盏灯火,照亮死后的迷茫,温暖枉死痛苦,牵引着这些阴魂逐渐走出恶念恶感,不至于堕为神智迷障的恶鬼。

  更何况这些恶鬼有应公正说着,突然卡住了。

  树叶缝隙撒下微弱的月光,不知何时,林下出现了一双双或暗红或幽绿的眼睛,不远处传来野狗的嚎叫,时时响起乌鸦扇动翅膀的声音,一只死相可怖的恶鬼向他飘过来。

  有应公僵在那里,却发现那恶鬼像是没瞧见他似的,径直飘过去根本没理会他。再瞧周围的野狗鸦群,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们的。

  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们吗?

  暂时是发现不了的。漓池说道。

  那、那、那什么,我,我也不知道狗王在哪,没法给您、给您带路,要不,我我先回去吧。有应公抖着嗓子道。

  暂时发现不了,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被发现?同情归同情,畏惧还是要畏惧的。这些恶鬼是能伤到阴魂的,他可不想被这一堆恶鬼给撕吧了。

  你要是想就这么回去也可以。漓池很好说话地应了。

  有应公稍稍往后飘了一下,他与漓池的距离才刚刚拉远一些,就见那方才飘过去的恶鬼突然停了下来,有所觉似的往这边儿看过来。

  有应公哭丧着脸,紧紧跟到漓池身边:我、我还是留下跟着您吧。

  漓池笑了一下,带着有应公在林子里穿行而过。浩瀚因果在他目中显现,勾勒缠团出林中所有的魂灵,枉死之人的魂灵、双眼猩红的鸦群、犬牙参差的野狗这些魂灵身上,大多都与同一个地方牵着一道因果线,但这些因果线的尽头,却都是断裂的,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