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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山岙(2 / 2)


媒婆

看到了吗,一共六个,各有千秋……(她突然发现凉台上新站出来一个男子)

咦,我怎么带来七个?真是老糊涂了。那就……七号!

[男子一身行者打扮,背着一个醒目的斗笠,浑身健康快乐。]

[六个求婚男子觉得自己已经展示过了,便整齐地站在这个新出现的男子后面。]

男子

我不是七号,有名有姓,叫金河,金子的金,河流的河。是个路人,已站立很久,看热闹。(侧脸对六男子一一细看,又笑着摇头。六男子不知自己有什么毛病,有点惊慌。金河终于叹一声)

如此求婚,不太斯文!

[金河说完,又转身向着桥彼岸的宅院柴门。]

金河:这宅院里边,想必有一位高贵的小姐。你门也不开,听任这么多男子在这里卖弄姿态,这未免也太……我也想送八个字——门缝看人,有失厚道!

媒婆

“如此求婚,不太斯文”?“门缝看人,有失厚道”?咳,你们这些小年轻,这事要听我的。求婚讲不得斯文,抢人讲不得厚道。

[边说边转身,发现所有的求婚男子都已经走了。]

咦,我正在给他们传授婚姻的至理名言,他们倒都走了!

[又对着宅院喊话。]

孟河,刚才这个自己冒出来的小伙子我看也不错,就算七号吧。明日我来听回音,你到底要几号?

[舞台复亮,还是前面的地点,但早晨来了。朝霞隐隐,山雀竞鸣。]

[响亮的木臼转动声,柴门开了,但只开了半扇。在观众的期待中,一头女孩子的长发慢慢伸出。女孩子的脸被长发遮掩着,她在东张西望,打量远近。]

[这就是本剧的女主角孟河。]

[孟河看到这清晨的山岙空无一人,便撩起长发甩在身后,大胆地走出门来。观众看到,这确实是一个美丽、聪明、自信的女孩子。]

[孟河上了桥,步行到中央。看看自己的宅院,再看看对面的凉亭,并走了过去。]

[到了凉亭,孟河想起昨夜之事,不禁捂嘴而笑。而且,又想起了那八个字。]

孟河

(轻念)

门缝看人,有失厚道!(摇头笑)其实,我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这门缝,不看人。

孟河

(唱)

条条门缝归鸟声,

我不醒来它不停。

开门晨风三万顷,

依然深山不见人。

一脚回屋便关门,

妈妈走后墙更冷。

砚台干涸笔墨枯,

成堆画稿已蒙尘。

妈妈天天画爸爸,

二十年来未曾停。

爸爸究竟在何处?

妈妈要我不再问。

我问朝云朝云散,

我问夕阳夕阳沉。

既然苍天无一语,

不如自己出远门。

问路问碑问大雁,

问村问寨问老人。

沿着长河追旧波,

寻着脚印找背影。

[后四句重复一遍。]

问路问碑问大雁,

问村问寨问老人。

沿着长河追旧波,

寻着脚印找背影。

[唱完,环视晨曦下的山头,缓缓举起双手,合掌而拜。然后以手抚胸,向山神地母表述心意。]

孟河

(须尽显优秀话剧演员那样的抑扬顿挫的道白功夫)

山神地母,我是孟河,你们早就认识我。我和母亲从前一有难解之事,总会求告你们。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母亲她去世了。

二十年来,母亲天天与我讲话,教我读书,只有一件事,我怎么问,她都不回答。有时想回答,又回答不清。但是,这个问题太重要了:我爸爸是谁?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妈妈不断画他?我如果找不到答案,那么,我的出身,我的血缘,我的身份,我的起点,都将混沌不清。媒婆想让我成个家,赶快成为谁的妻子,但我更想知道,我自己是谁?

所以,我现在就要出发,背上一卷妈妈画的画像,去寻找父亲。求告山神地母准许我两件事情:第一,锁门远行;第二,为了远行,扮成男人。

我求告过后,如果没有山风突起,乌鸦高叫,老枝断裂,我便视为已获得批准。

[说完道白,仰视期待片刻,再向群山躬手。然后,快步进入自己的宅院柴门,取一卷画、一个包袱和一把大剪子出来。把画卷和包袱搁在门口,只拿着那把大剪子,沿石阶下到小河埠头,产生一组“剪发”的舞蹈造型。]

[舞蹈造型提示:似要下剪,却在河水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便像在镜子前一样撩甩起自己的长发。起身,在河边有一段女性味十足的秀发舞,然后戛然而停,欲断然剪发,转念放下剪刀,快速将长发梳成一个男子发型。一旦改发,身段、气质、背景音乐也立即改变。]

[她试音,由女声变男声,再用戏曲的生腔唱一句,自己满意。随即回到宅院,放好剪子,栓门。把画卷和包袱搭在一起,背在肩上,以男子的步伐豪迈跨过木桥,穿过凉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