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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幕 生死灭海

第二十幕 生死灭海

夜晚降临了。离再分配已经过去了多时。

亚历山大图书馆在夜晚中放射出光芒,那是现代的普罗米修斯爱迪生夺取的,经由无数人的手一步步壮大的光芒。

外围的花岗岩质地的文化墙上,镌刻着包括汉字在内的世界上50种世界上最古老语言的文字、字母和符号。只是原本的文化的气息与文明的韵味已经荡然无存,流动的法术力彰显着一种不信任,是人与人间的不信任。

有个女人静静地站在这里,她看着无数的文字,无数的语言,无数的罪孽,无数的恨,无数的爱,以及一种从远古传递至今的心情。

“惟愿他的烦恼称一称,他的一切灾难放在天平里,如今都比海沙更重。”

“但是一切伟大的最后的斗争都在等待着不怕灾难的人们的灵魂。”从地中海的海斯尔赛湾中无数的水涌起,飞跃了天空,在这里聚集成人的形状。

他的名字是清水澈。

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仍然长着一张娃娃脸。

“这就是泰勒斯的力量么?”女人回头望着清水澈,“最早得出宇宙统一性规律的妄想者。”

“你迷茫着,缪斯。”清水澈轻轻地说。他的声音就像米利都的海风吹拂这个世界。

“我能够知道什么?我应当做什么?我可以希望什么?”

“难道在你下水之前,你就想知道如何游泳吗?”

“可是在我下水之前,有无数人已经游泳了。我也游过了,只是……”缪斯的语气中有种惆怅。

“但是什么……”

“只是这时我才想知道如何游泳。”

“黑格尔的质疑还是太可笑了一点呢……”清水澈叹气道。水在他的手中舞蹈着,像绳子,像天鹅,更像这寂寞的夜空。

“是啊,康德的问题毕竟是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答案的,就像休谟的问题一样。”缪斯继续说着,“但是你又何尝不是在麻痹自己呢?”

“我对于生活抱有一种绝望感,甚至我也许在追求着死与死亡。但我不知道这从何而来,又将往哪里去。欧里庇得斯说,‘或许谁都知道:死就是生,而生就是死。’我想谁能深知‘什么是生,而什么是死’的人大概才是人吧。那么模糊了生与死的我,模糊了有机物与无机物的我,模糊了水与人的我究竟是什么呢?就像EagerEcho一样。她究竟是火,还是人呢?我们究竟活着,还是死了呢。即使我们的生命形式依旧是活着的,那么我们的心灵、我们的思想、我们的真实、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灵魂、我们究竟活着呢?还是死着呢?我想知道,但是没有地方能够知道?或许一切的问题都将在那个地方呈现,在来访的那里呈现。但是来访究竟是什么呢?也许来访也像‘我能够知道什么’一样不可知吧。所以痛苦着。当能力者刚刚之所以为能力者时候或许狂欢着,或许兴奋着。但是当一波波反能力者运动袭来的时候,我们的确再被毁灭,我们的确在领会着什么,我们似乎的确已经不是人了。当然有人可以争辩为人类整体服务谋取幸福的就是人这类答案。可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清水澈的表情没有变,嘴巴却滔滔不绝道。他的内心中有种对于死的渴望。而这死也是生。

“所以再分配发生了吧。即使不是为了所谓的第二次来访,即使某些人隐隐约约间认识到什么,但再分配还是会发生。这不是由人类推进的,这是由神推进的,是由这个世界,这个万物的理与逻辑推进的必然真实。”

“那么你又知道什么呢?”

云掠过月,遮住光芒。然后又被风吹动了。它们漂流着,不受自己的意识主宰,本来也没有意识。

“不知道,我只是猜测。”缪斯摇了摇头。

清水澈的眼神越发暗沉,他说道:“连欧米伽都不知道的猜测么。”

“那又如何呢?”缪斯也不怕什么。这里早已是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封锁领域。常人根本不能进来。看上去常态的空气其实是被隐德莱希重构过的特殊物。

……

“真是无明啊……”清水澈也只能这样说着,“我除了相信,当光明照亮灵魂的时候,我们能看见上帝以外,我还能相信什么呢?”

“假如人们生来是自由的,只要他们是自由的,他们就不会形成善与恶的观念。我们的基础其实都建立在无数哲学苦苦探究的那个至高无限永恒的本体中,我们所能够的只有祈祷。”缪斯轻轻说道,她栗色头发披落如同秋日山林,“祈祷那个本体不抛弃我们。所以不要想太多,不是么?”

她的声线如同音乐一般美妙,饱含一种深情。这份深情的名字叫做冷漠。

“我觉得,这个世界在沉睡。”清水澈说着,“亚里士多德似乎在什么地方说过吧。每一个做梦的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而所有醒着都有一个共同的世界。我想这个世界就是宇宙的梦。这是真理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公理,存在于我们内心中不断使用着公理。于是我想知道,这个宇宙又是谁呢?于是便坠落入了逻辑的迷宫中不能自拔。这是我定义出的一种庸俗哲学。文学有一种习惯,只给读者看到伟大的真相。我记得我小时候也玩过一些游戏,看过一些漫画。它们表示出的是一种梦幻般的童话世界,是一切泪水都消失的地方。但是后来有些邪道的、崩坏的漫画出现了。它们描述黑暗,它们描写低级的东西。于是我沉迷了很久。但是后来又回归到原来的地方了。”清水澈落泪了。

“我们需要的或许不是真相本身,而是以它们对‘某种行为’有用为准则。”

“这也是我认为的庸俗哲学的领域。”

“我们遇到的困扰是一样的,一样悲苦的绝望,一样可笑的绝望,一样绝望的可笑,一样绝望的悲苦。”

“是呵。”

气氛一阵沉默,又有什么能依旧呢?亚历山大图书馆在古代修建后被毁,在现在又重建了起来。反反复复没有定住。人们心中的感情如同潮水一样激荡着,涨潮落潮无限反复。即使那轮明月,依旧阴晴圆缺,不断反复。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那么多呢。”清水澈淡淡地说道。他的泪水重新化作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湛蓝的眼珠中是大海,泪水汇聚而成的大海。

“以后或许就是陌路人了。”缪斯也淡淡说道,但是清水澈可以看到她的眼中是湿漉漉的明黄。

“开在原野上的花朵也能得到幸福吗?”

“当然可以!一定可以的。”

“那么开在空中的花朵呢?”

缪斯凝噎了。

“去吧。那两个人也来了呢。E的女儿和G的女儿。接下来就是欢乐的游戏时刻了。可不允许痛苦出现呢。”

缪斯离开了。

远远地,有声音飞了过来。

“因为这痛苦已经沉到大海的最深处了。”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