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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第160节(1 / 2)





  魏全忙道:“公子休要胡言,这话传进相爷耳中,公子又要受罚了。”

  魏宣哈哈大笑起来,眼底全是不甘:“受罚便受罚,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我每次做错事,他责罚我时,才会正眼看我。我比不上谢征,也比不上他手底下那些得意门生,我身上除了流着他的血这一条,还有什么值得他多看我一眼的?”

  魏全眼神复杂地看着似哭非哭的魏宣,只说:“公子莫要妄自轻贱,坐在相爷那个位置,所思所虑之事太多了,无暇顾及后宅也是情理之中,老奴送公子回去吧。”

  魏宣何尝不知魏全的话在理。

  有时候他也不知自己是在怨魏严,还是在怨他自己。

  魏严除了他母亲这位正室夫人,再无旁的姬妾。

  但从魏宣记事开始,魏严几乎就只有吃年夜饭时,才去他母亲的院落用个饭,晚上也不留宿,这十几年里,他都是住在书房。

  魏府的下人都极为规矩,从来没人敢给他们母子脸色看,一品诰命夫人该有的尊贵,他母亲都有。

  但魏宣越长大,还是越替自己母亲难过。

  魏严眼里从来就没有过他母亲,他似乎天生就不喜女色,唯爱权势。

  可他母亲家世平平,外祖家靠着魏严扶持,才当上了个五品京官,终于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魏宣从前为了让魏严多管束自己,屡屡犯浑,留宿秦楼楚馆,豢养歌姬这些混账事他都做过,至今他院子里还有一堆莺莺燕燕,对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他再清楚不过。

  他想不通父亲眼里既然只有权势,当年为何又要娶毫无背景的母亲。魏家乃百年世家,魏严年轻时,甚至同谢临山并称“文武双壁”,他要娶妻,整个京城有的是名门贵女任他挑。

  既娶了他母亲,这么些年,身边也再没过旁人,魏宣想魏严年轻时大抵对她母亲也是有感情的。

  只是自己让他失望了,他才连着母亲一起冷落了。

  魏宣在旁人跟前脾性一向浑,只有在魏全这个他父亲身边的老仆跟前,才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他坐在石阶上,抬手覆在眼前,苦涩道:“我要是谢征就好了,有这么个出息的儿子,父亲大抵便能高兴了吧?”

  他母亲吃斋念佛,提起魏严,语气中也都是敬重有加,同他说的最多的话,便是要好好念书,好好习武,成为有本事的人,为他父亲所用……

  但魏严似乎不喜欢孩子,从小魏宣就怕他,因为母亲和外人对魏严的态度,他又对他满心孺慕之情。

  小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把什么都做到最好,从魏严那里得一两句嘉奖。

  但在谢征来到魏府之前,魏严偶尔还会对他和颜悦色,指点功课时虽严厉,却也不会过多苛责。

  谢征来了之后,他便再也没见魏严对自己笑过了,他和谢征同吃同住,魏严每每见他们,面上都是一片阴沉。

  谢征总是很聪明,不管学什么,先生一教他便能学会。

  偶尔魏严抽考他们学问时,谢征就算害怕,也能举一反三答出来,反之他在魏严跟前答问时,只要魏严那双凌厉的凤眼从书卷上移到他身上来,他便浑身抖如筛糠,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怨恨谢征让自己丢脸,也怨恨他把自己衬得像个草包,让魏严看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过了赞许之色。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是世上没有谢征这个人就好了。

  所以幼年时,他不留余力地欺凌谢征,有那么一两次叫魏严知晓了,他被罚跪了祠堂,事后便愈发变本加厉地在谢征身上讨回来,谢征便连告状都不敢了。

  但他并没有感到多开心,一开始他往谢征被褥里塞蛇虫,还能吓得谢征惊惶大叫,后面谢征只会眼都不眨地捏死他放进去的蛇虫。

  严冬他往谢征的床上泼冰冷刺骨的井水,谢征把湿透的床褥扔到地上,合衣就着光秃秃的床板睡上一夜,第二天发着高热,依旧能在演武场上赢他。

  他在书院里带着一众捧高踩低的官员之子,把墨水倒满谢征的书桌,在假山后领着人痛殴他一顿,踩着他的脸碾进泥水里,讥诮道:“谢临山的种,也就这样。”

  他希望谢征能就此变成那样一滩烂泥有多好。

  可谢征从来不求饶,他被他的喽啰们按着手脚,被他踩着脸摁进泥地时,看他的眼神也只是冷冷的,黑漆漆的让人瘆得慌。

  后来谢征便去了军中,再相见时,他从沙场归来战功赫赫,愈发把他比得什么都不是。

  也是一个雨天,他被谢征打断几根肋骨,踩着脸碾进滂沱雨地里,冷冷嘲讽:“魏严的种,也不过如此。”

  他曾经给谢征的,谢征都一一还回来了。

  从那时起,他就愈发恨谢征,知道谢征死在崇州战场上时,没人知道他有多高兴。

  可就算谢征“死了”,他去了西北,也没能接管好他手中的军队,反而还把整个西北搞得一团糟,让魏严又被李党抓住了弹劾的把柄。

  时隔多年,魏宣终于肯承认,其实他就是嫉妒谢征,嫉妒到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他。

  魏全听到他的话,只说:“侯爷是侯爷,公子是公子,公子无需同任何人比较。”

  魏宣垂首苦笑,望着倒影在地上的竹影,也不愿在魏全跟前多说,继续丢人现眼了,他起身道:“我回去陪母亲。”

  魏全颔首恭送他远去。

  到了魏夫人所住的院落,魏宣还没进房便听见了里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他想起魏严冷漠离去的那个背影,心口愈发酸涩,见丫鬟端着刚煎好的药从小厨房那边过来,道:“我给母亲送去。”

  丫鬟明显有些惧他,不敢推辞,恭敬递上端药的托盘。

  魏宣皮糙肉厚,直接端起了上边那只描金边的青瓷药碗,大步走进了房内。

  “母亲,喝药了。”他一进屋,便有仆人端上一张圆凳放到了床边。

  魏夫人在病中,气色并不好,她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美人,相貌平平,只是多年吃斋念佛,眉宇间透着一股慈悲。

  她宽慰独子道:“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我躺几天就好。”

  魏宣垂首用汤匙搅着碗里褐色的药汁道:“父亲听说您病了,也很忧心,只是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朗,父亲那边还有诸多大臣在议事,实在走不开,这才没来看您,但已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