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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8)(1 / 2)





  逃出来后,就是寒山那处洞窟,彼时洞中还有一群受困的白牙山兽。它们将幽萤叼进一汪潭水,让他慢慢从灼伤中缓了过来,而那条通往外界的崎岖孔洞,也是由幽萤和白牙共同开凿,一个撞,一群挖,经年累月,终于迎来了第一束微弱的光。

  再往后,白牙群留在了寒山洞窟附近,一代一代地生活繁衍。而幽萤灵魄则是被一缕风卷着,悠然行于三界间,受雨雾滋养,眠长白雪山,最终被天地所孕,得以重活一世,懵懂地睁开了眼睛。

  恰好路过的青云仙尊从地上抱起这粉嫩可爱的小婴儿,用长袖一掩,乐呵呵地带回了仙府。

  重重大梦散开后,明月岛又恢复了安宁祥和,唯有三只掠梦鹰还蜷缩在一旁,估计在它们生存的几百年间,都没有见过这般天昏地暗的场景,多少有些影响胃口。

  月映野挥手点燃屋内所有灯烛,驱散了黑暗所带来的压抑。谢刃扶着风缱雪坐在椅子上,蹲下握住他的手:还好吗?

  我没事。风缱雪扣住手指,两人濡湿的掌心相贴,并不舒服,但他不想放开。往事其实称不上惨烈,至少在他自己看来,这一切都更像是荒唐闹剧。原来在那人眼中,自己即便生而有灵,也依旧只是一样物品,因为是物品,所以轻而易举就能被损毁。高高在上的帝君,心怀天下的尊者,生来就是万妖之敌,该受万人景仰,区区一张弓,哪怕有灵又如何,用得不顺手便丢了,看得不顺眼便毁了,不值得多浪费半分时间与精力更何况这张弓还当众屠戮修士。

  风缱雪相信,那群红衣修士加起来,哪怕数量再翻上三倍,也难敌曜雀帝君一剑,但红衣修士口中的闲话,却实打实会污了尊者之名,两下相较,的确是毁了自己最为省事。而在毁了自己之后,就算红衣修士真有问题,便再斩了他们,又有何难?

  所有事归根结底,也无非是一句不重要,不重要的弓,不重要的修士。

  重要的唯有曜雀帝君的威名。

  白鹤城中的满招大将军,因为资质平庸又胆小怕事,所以哪怕再渴求盛名,也只能自吹自擂英明神武,没有能力伤及旁人。而万丈金殿之中的尊者,却实打实有着灭天之力。

  月映野替风缱雪裹好单衣,又问谢刃:你可还能记起灵识苏醒之后的事?

  零零散散。谢刃站起来,随着封存住烛照的冰雪层层融化,慢慢的,外界的动静也能传入剑身。

  最早的记忆,好像就是出自斩杀九婴。烛照的灵魄虽然与妖血无关,但数万次的历练的确令他有了能纵火焚天的力量,初时他并不知幽萤到底出了什么事,内心深处依旧在为往事而焦虑,所以便越发卖力地斩妖除魔,希望能早些挣脱禁锢,好亲自去问一问曜雀帝君。

  而曜雀帝君也逐渐感受到了烛照剑魄的存在,长剑已跟随自己多年,用起来颇为顺手,他自不愿幽萤之事重演,便每一晚都将剑身置于金殿中央,亲自诵经镇邪,听得烛照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好端端的,为何要成日浸浴在这空音里头。

  直到有一天,曜雀帝君提起了幽萤。

  风缱雪问:他怎么说?

  谢刃答:他当时在与人闲聊,说烛照乃是妖血淬灵,理应生而降魔,不可与幽萤邪灵相提并论。

  然后另一人便连声附和,又提到了寒山枭凤与幽萤之死。烛照剑魄从他的话语中,逐渐拼凑出了往事画面,错愕之后,是绵延不绝的悲痛,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要冲出去厉声质问,却最终还是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来。

  要斩妖。

  要并肩而战,要一起护苍生安稳。

  他记得幽萤在混沌之中,说过的每一句话。现如今并肩已是奢望,但至少要将两人未尽的心愿完成。于是烛照选择了将一切情绪都收敛于心,即便剑魄现世,也依旧遵从着曜雀帝君的指令全力斩杀九婴。

  天地间最凶残的大妖,引水火为患。烛照拼尽全力配合着曜雀帝君,与他一起斩落了一颗又一颗妖首,直至最后一战。

  世间已无其他大妖,烛照剑魄觉得,自己应当可以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问出来了,于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了幽萤,意料之中的,依旧只换来邪灵该死四字。

  烛照问:帝君后来查过吗?

  曜雀帝君却反问:为何要查?

  幽萤与我同体共生,我知他并非邪灵。

  即便不是邪灵,一把不受主人控制的武器,也不必存在,而你,就表现得很好。

  不必存在?哪怕红衣修士实为邪佞,哪怕幽萤无心为恶,也不必吗?

  你今日的话很多。

  烛照悬于半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帝君,我们一起去杀九婴吧。

  杀了九婴,完成在赤山时许下的降妖誓言。

  那是他最为勇猛的一战,神剑裹着烈火与日光,将大妖逼得节节败退,从日升到日暮,再到下一个日升,九婴骤然发力,以全部的力量,卷起浓烈的黑雾碾过洪荒!

  这是足以毁天灭地的致命一击,烛照却并未阻挡,而是看似无意地在半空微微一顿,倾下一片极难觉察的烈焰。

  下一瞬,黑雾已与无形烈焰一道,重重穿过曜雀帝君的身体,绞碎了他一身筋骨。

  同一时间,烛照也腾空飞起,借九婴尚未缓回精力的机会,将最后一颗妖首斩落天边。

  天地萧瑟,狂风暴雪。

  烛照将自己半掩进了最干净的雪地里,寒意并不刺骨,也与那喜欢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灵魄有着天壤之别,但他依旧觉得舒服,像是紧绷了许久之后的难得放松。

  月映野道:难怪当初烛照不愿入棺陪伴曜雀帝君。

  谢刃道:九婴虽死,妖邪却未尽。烛照斩妖,从来只辨善恶,有为非作歹的,哪怕外表是光鲜亮丽的大善人,也照杀不误。

  风缱雪问:那烛照后来可有像世人所言,当真偏执入魔?

  没有。谢刃道,就如当年的红衣修士,烛照所杀的,都是大恶。但旁人往往不知他们背后所做的勾当,只能胡乱猜测,猜测他们何时与人打过架,何时吃饭忘付钱。

  久而久之,烛照便被传成了容不下半分不端正的蛮横之剑,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而别有用心的人也在这时冒了出来,联合一众修士,共议镇压之事。

  那时的天下已经很太平了,也不再需要长剑镇守,于是烛照便没有反抗,主动归于太仓,只将一缕剑魄留在了天地间,他同很久很久之前的幽萤一样,东飘西走,把大千世界看了个遍,直到那天抵达了杏花城。谢府小公子怀有红莲灵脉,与烛照天生相契,仿佛一场等待了数百年的相遇,总之他一把抓住眼前飘动的剑魄,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而后便将其往肚子上一按,睡了。

  风缱雪道:那时你满月了吗?

  谢刃回答:差不多吧,三岁之前的事情,我也只能记起这么一件了,还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月映野道:能想起往事,就说明烛照的力量正在苏醒,你或许很快就能离开这座岛了。

  谢刃心里微微一动:嗯。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月映野让两人先去休息,自己也回到卧房,遣木雀将旧事送往仙府。

  谢刃替枕边人裹好被子:困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