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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大闹长房(2)


琉璃哭着拉住何苁苙的衣角,往他身后躲:“大老爷,我要回家!我要我娘!”九岁的孩子应该就是这模样,遇上这样的情景,再坚强再镇定都会被吓哭。眼前乱成一锅粥,何苁荔想在旁乘凉,琉璃可不干,怎么样都得把他拉下水。

看她哭成这样,何苁荔一时也开不出硬口,只得一边道:“莫哭!”一边冲着何修塬:“还愣着干什么?!”

何修塬只得无奈地唤来长随:“快把四夫人请到偏厅去!”

老太爷贵为户部尚书,运帱帷幄不在话下,家务事上却不甚老练,脑子里这时早乱成了一锅粥。一面对着一层子子媳哀声叹气,一面看见琉璃又气不打一处来:“孽障!孽障!你瞧瞧因为你,生出多少事!”指着她的那一只手,颤得跟筛糠似的。

琉璃泪眼朦胧看着众人,正想要不要再搅乱些,这时候却说翠莹已被带到,便已唤了进来。

“五姑娘早上来找许姑娘说话,仿佛是许姑娘拿了五姑娘什么东西,后来奴婢出来了,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翠莹的说辞与方才何苁苙问时已有了些出入,不知是经人授意过。老太爷瞪着琉璃,琉璃抽泣答答地道:“可是我根本没拿过她的钗子,我没有见过她的钗子。大家都可以作证,五姑娘头上什么时候插过钗子?”燕华还只有十三岁,都未有及笄,戴的什么钗?

她的重点几度都落在“钗子”二字身上,老太爷气而拂袖:“钗子钗子,究竟是什么钗子!”

“夫人们到了。”

这时候,小厮高声唱毕,门外余氏打头,由苏姨娘伴着,梁氏齐氏随后,一路凝重地进来。想是已经听说了什么,一个个面色沉重,如临大敌。

看座后,老太爷无力地叹了口气,冲余氏道:“你来的正好,如今你婆婆病中,由你主掌中馈,这件事就你来断罢。”

余氏顿了顿,福礼道:“此事媳妇理应避嫌。不敢僭越。”

老太爷道:“无妨。你只管断便是。”

余氏无奈,只得应下。沉吟片刻,信眼往琉璃处一扫,接过苏姨娘递过的茶,浅浅喝了一口。

琉璃也看了一眼苏姨娘。

碧云得老太爷授意,上前将方才事细细说与余氏听了,余氏轻轻嗯了一声,朝下方道:“方才我进门时,听老太爷问起那钗子,究竟是什么钗子,为什么五姑娘不赖他人,非赖上你?”

碧云道:“许姑娘请站出来回话罢。”

琉璃看了眼燕华,缓步走到中间,还没等开口,燕华倒开始急眼,脱口就道:“就是根寻常钗子!”余氏瞪了她一眼,再疾厉地看向琉璃:“快些说来!”

苏姨娘也出来半步:“许姑娘,夫人问你话呢,究竟是什么样的钗子?”看模样,倒比余氏更为急切地想知道似的。

这就有点意思,明明都不是自己的东西,有的人拼命想要瞒住,有些人却拼命想知道。琉璃望着她:“回夫人和姨娘的话,就是没见过,才不知道是什么钗子。不过昨儿个夜里吃饭时,五姑娘离席了一遭,半日也未回来,想必是那时候丢在别处也未定。五姑娘何不说说去过什么地方?”

燕华脸色倏变。

苏姨娘眉尖微动,不着痕迹闪过丝厉光。

琉璃忽然走过去握住她双手:“五姑娘一早来兴师问罪,琉璃十分冤枉。她气怒之余将琉璃打伤,琉璃不怨别人,只怨自己。求姨娘跟夫人求求情,还我清白吧!”

苏姨娘在她突然握住自己之初也十分愕然,但紧接着,这份愕然又变成了惊诧与难以置信。琉璃含泪仰头向她笑了笑:“拜托姨娘了。”

苏姨娘看一眼余氏,余氏正绷着脸沉哼。

燕华怒冲过来:“什么没见过那钗子!那东西现在就在你手上!”

苏姨娘双手摹地收回来,讷讷道:“五姑娘这是……”

燕华拽着琉璃:“你们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把她衣服脱了,就算了她的皮我也要把它搜出来!”

苏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会错意了,见她果真已在撕剥琉璃的衣裳,忙喝道:“还不快来人扶走五姑娘!”

余氏却更大声喝道:“急什么!”她站起来,走到已被喝停的琉璃与燕华跟前,睥睨看了眼琉璃,缓缓道:“既是五姑娘怀疑你偷了东西,你又说冤枉,为证你清白,便带下去好好查一查吧。”

门外婆子听见,立刻上来架住琉璃。琉璃喊道:“我又不是你们何家的人,你凭什么搜我的身?!尚书府的人就是这样私设刑堂的吗!”

这逼得何苁苙也不得不站起来:“住口!”

老太爷一只茶杯拍在桌上:“进了我何家佛堂跪拜,就是我何家的人,此刻还敢如此出言不逊!”

二老爷四老爷忙起身将他扶住。

琉璃冷笑:“原来我也算你们家的人!多有趣,想来不久后外头人就会说,户部尚书他们一家子闲着没事,就脱家里女孩子的衣服搜身玩,各府里一定会对这种传言喜闻乐见吧?”

老太爷浑身颤抖:“你,你,你这个……”

“尚书大人!”琉璃伏地磕了个头,将他话头打断,一字一句道:“今日我冲撞大人实属无奈。琉璃有话,请大人先听完再罚我不迟。今日之事缘起于五姑娘怀疑我偷钗,为证清白,我自然可以随她们搜,可是,我身为女子,名誉重于生命,今日搜得出来,则算应了罪名,我无怨无悔,若搜不出来,我却要被人耻笑一生。自小我祖父教导我女德闺范,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今日若因他人一句话,就毁掉我一生,大人不觉得有失公允吗?难道大人就是不顾一切护短的吗?

“大人平日爱民如子,是非分明,在百姓当中有口皆碑,大人之所以如此对我,无非是因为我不清不白的身份。我过惯了寒门生活,并不想挤进这是非圈中,是你们接我进来,又看我百般不顺眼。我区区弱质,孤身一人,今日莫说搜身,便是打死我,杀了我,也奈你莫何。只是今日过后,求尚书大人立下字据,声明我许琉璃与你们何府没有干联,你们府上任何人,也请再不要来骚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