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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诗酒无双(2 / 2)

“法法法元无法;空空空亦非空。”道远望着张弛沉吟着。

道远初闻禅宗奥义,此时的确是有听君一席话,胜读白卷经的感觉。半响还独自沉吟着:“以法为法,可法本无法;使空成空,可却空亦非空。”

张弛很受不了被道远这样看,因为他觉得自己只有看到女人脱光的时候,眼神才会如此炙热。

片刻之后,道远首先有了动作,肃静的走到张弛面前,深鞠一躬,一躬到底。依旧发挥他惜字如金的风格,只说了四个字:“阿弥陀佛。”

除了桓恒外,当然没有人会怀疑道远是在故作姿态。

道远浸淫佛法数十年,见微知著。听了张弛的话似有感悟,但却似明非明,有一种仿佛只差一纸之隔,便可豁然间顿悟得道的感觉。

于是他又跟着说:“还望施主详解。”

张弛哪里会什么详解,楞了半响没有说话,道远见张弛没有说话,忍不住又问:“还请施主不吝赐教,若能得证大道,老僧感激不尽。”

张弛知道道远从不多言的性格,一般他同一句话是绝不会说第两遍的。如今他一问再问,足可见刚才那一番话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佛说,不可说,一说就错。”张弛继续很神棍的说。

“昔时佛祖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却并不说话,众人不解何意,只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这便是拈花一笑的故事。”张弛又喝了一口酒。

“所谓一花一菩提、一沙一世界。”张弛继续说:“不著文字,要传佛法,那便讲求的是见性成佛。”

道远静立那里一动不动,神情若有所思,他知道,数十年苦修,也许就在今天这一朝得证大道。

桓恒早被张弛憋的面红耳赤,现在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笑话,不立文字如何传法,怎么知道什么是佛经中所云四大皆空?”

张弛不理桓恒,反而对道远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远师父,请问这是什么?”

道远愣了愣,不过还是回答说:“这是手指。”

“法师只看到了我的手指,我说的却是我手指所指之物。”

张弛说完,道玄顺着张弛所指的方向看去,说:“是酒。”

“正是,”张弛解释说:“佛经中所云之‘空’,正如我的手指,它所指为真正的空,但它本身却正如我手指一样,只不过是真正的空的指向,只是名为‘空’而已。”

道远毕竟佛法造诣高深,听了这一席话,顿时如醍醐灌顶,豁然明悟。

禅宗初祖东来之后,也曾用这些类似的道理把慧远唬得一愣一愣的,如今他尚未东来,却变成了张弛忽悠道远。张弛心中其实觉得是很好笑的。

桓恒心中很愤怒。俗话说,被人鄙视最好的办法不是鄙视他,而是无视他。如今桓恒见他问张弛,张弛却好像无视一般径自和道远讲法,心中怎么能不气,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说:“巧言诡辩!”

“这么说,想必公子定然是知道佛经中所云,何为四大皆空了?”张弛反问说。

“那是自然,我随慧远法师学佛多年,又岂能不知。四大皆空,自然是说一切尽是虚幻。你不知什么是空,不知空归虚幻,不知四大皆空,如何能懂佛法?还敢说什么佛法不立于文字的诡辩之言。”

张弛却只是笑了笑,然后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放屁。”

桓恒是荆州名士,成名已久,如今被一个小和尚诘难,早就心中有气,如今又受这样的辱骂,顿时觉得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大叫:“你说什么?你可敢再说一次?”

张弛却大笑,指着桓恒说:“公子既知四大皆空,那为何不让毁誉为空、让执着为空、让文字为空、让四大皆空为空?”

这四句话就如四锤一般,一锤更重一锤,等到最后一句使四大皆空为空说出的时候,早就锤得桓恒胸口沉闷,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小姐现在倒是真的佩服这个小和尚了,走过来亲自为张弛把盏,说:“法师高论,刚才失礼,还没请教法师法号,不知为何道玄法师称呼法师为施主?”

“我叫张驰,”张弛如实的说:“本来就不是和尚,只是北方流民,路遇道远法师就随法师一同南行。”

陈夫人在一旁终于又找到讽刺的机会,冷哼着说:“原来只是个布衣寒族。“

魏晋时期门第等级观念极重,并按出身划分地位,士族甚至与庶族坐不同席,因此陈夫人一听张弛是北方流民身份,甚是不耻。满座名士,也多有侧目。

典型的狗眼看人低,张弛心说。

无论是穿越前后,张弛最不看重的就是身份地位,此时他喝酒喝的正爽,狂意正酣,听了陈夫人的话忍不住一阵大笑,于是他借着酒力,长身而起走到席中,一手持酒,一手背后,学着曹植七步成诗一般缓缓吟道:

“岂不闻蒿草之下,或有兰香。茅茨之屋,或有侯王。荣华利禄,与我何伤?寒食布衣,与我何妨?他人观花,不入我目。他人劳碌,未涉我足。知足常足,终身不辱。知止常止,终身不耻。至乐无乐,至誉无誉。至知无言,至行无止。”

“好一句至知无言,至行无止!请饮此杯。”王小姐见张弛即兴成诗,不禁心中佩服。说实话,王小姐聪明无双,智慧过人,到目前为止能让王小姐真心佩服的人当真是少之又少。

众人见王小姐称赞,连忙都举杯相邀,张弛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瞬间就狂饮了十数杯,魏晋时崇尚饮酒之风,名士皆以豪饮为荣,可王小姐却从未见过这般豪饮之人,心中更是钦佩。

“今日有诗有酒,的确是难得的佳会,何不配以丝竹管弦,清歌妙舞,好让诸公尽兴。”坐中一人对王小姐说。

张弛在穿越前就博览群书,尤其喜爱中国的传统文学。此时张弛已经是醉意酣然,在席中遥遥晃晃。忽然想起魏晋时期天下战乱不止,可名士却只知饮酒风流,不免心中不耻。于是他摇摇晃晃的忽然说:“我有一曲。”

众人都望向张弛,却见张弛满面悲容,吟诵道:“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这是汉时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当然大家都听闻过,可从张弛嘴中吟诵出来却尽是慷慨激昂、悲天悯人之意。魏晋名士皆纵情山水,何时在酒宴中发过慷慨之声。哪怕是裴公子,乍一听张弛的慷慨吟诵,都忽然间好像心有所触。

还不等众人说话,张弛却又一改悲容,忽然朗声长笑,大声诵出了一首千古名篇: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紫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在场名士,无不动容。

诗酒无双。除此之外,王小姐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形容的了张弛了\u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