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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激流涌动(二十三)

第一百六十四章 激流涌动(二十三)

比起博学广记,李跻未必是赵信的对手,可说起这些经世之法,赵信就远远比不上李跻了。所以他一时大感兴趣的看着李跻问道;“那是何原因?”

李跻沉吟道;“这原因很多,既有赵国体制的原因,也有我们赵人自身的原因。”[..-]

“我赵国分于晋国,虽得到了晋国近一半的领土,远胜于韩魏两国,但所继承的更像是一个残缺的晋国,所以从立国最初就有着先天不足。”

赵信听李跻这么一说到觉得十分新鲜,以前从未听过如此言论,当下便好奇的问道;“这是何意?”

李跻心中大感得意,便又接着说道:“我赵地民风慷慨尚武且重利,多侠义之士。因为长期与中原各国和胡人处于战争状态,故民自幼就有习武之风,全民敬贤士、勇将,所以赵人好狠斗勇,不喜耕作。”

“而魏地韩地则不同,魏地地处中原正中之地,商业极其发达,也是最为肥沃的平原产粮之地。韩国则以兵甲之利闻名于世,其冶铁造弩技术,天下无国可以匹敌。”

“当年晋国独占中原和河北,用韩地的坚兵利甲来武装赵地的精兵强将,同时有着魏地源源不断的粮秣钱财,以河南之粮养河北之兵,如此方可以纵横天下,东压强齐南驱劲楚,成就了晋国的数百年霸业。即便是晚期诸卿执掌晋国国事,将晋公架空,但至少面上仍然维持着一国之势,各地之间的交流依旧畅通无阻、互通有无,对外也是一致无他。”

“但三家分晋后情况却是大不相同,韩魏赵各自立国,甚至相互攻伐,不但消耗了彼此的国力,而且地域的局限性也很快就暴露出来了。以我赵国为例,继承了晋国的河北之地,军力依旧强劲,但却少了魏地的粮秣和韩地的兵甲,所以遇战事难以持久,即便取胜也难以扩大战果,十战到有八战不胜了之。而魏国和韩国占据的是河东和河南的膏腴之地,却没有强兵保护,所以如今才吃尽了秦国的苦头。”

赵信听到这里,不禁对这个表兄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原本以为李跻只是书呆子一名,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不凡的见识。看来李兑对这个儿子倒是看走眼,李跻除了性子和他不相同外,才华丝毫不弱于他。

只听李跻又接着说道;“正如易经所言,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正是因为魏韩赵二国意识到了各自的不足,这才有了各自的变法自强,魏国有了李俚吴起的变法,创建了精锐的武卒以弥补军力的不足,韩国有了申不害的新政,我赵国也有了主父的胡服骑射。”

“因为受限于有限的国力,所以申不害的变法只是让韩国成了小康之国,却难以成就霸业,我赵国的胡服骑射也是不尽如人意。而魏国的变法则完全不同,他与秦国的商鞅变法一般,基本上完成了预定目标。不但塑造了一个强大的魏国以取代灭亡了的晋国,而且直接导致了三家分晋后六十年天下的格局变化,正是魏国的霸业衰落后,才有了齐国和秦国两强的兴起。”

赵信听到李跻的话中对主父有些不敬,忍不住皱眉反驳道;“表兄你这么说就未免有失偏颇了吧,主父的胡服骑射同样打造了一个强大鼎盛的赵国,哪里不如李俚和商鞅了。”

李俚见赵信神色有些不悦,心中自己有些失言了,便笑了笑又解释道;“表弟你莫要激动,为兄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仅仅是从变法的结果来分析,主父虽然雄才伟略,但终究受限于我赵国国情。你看李俚变法成就了魏国六十年之霸业,商鞅变法让秦国从一个破落不堪的老迈国家变成了如今蒸蒸日上的强秦,而相比而言,我们赵国的胡服骑射更注重的是军事方面的变革,在内政上作为并不大。所以才会局限于强而不霸,仅仅是得以于秦齐并列,军力虽强,但受限于国力,遇战必不能持久,唯有速战速决才能取胜,这便是其中软肋。”

赵信面上的神色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心中也知道李跻所说确实属实。就攻灭中山一役而言,对于赵国来需要解决的问题并非兵力不够强大,而是粮草的征调和运输。当时主父所忧心之事也是唯恐战事拖久将赵国的国力拖垮,所以才征调了绝对优势的强大军力,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解决战斗。

赵信身为主父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对这些陌生,所以李跻说的话,他心中也大多认同了。那就是赵国目前最大的问题,并非军力能否更强,而是急迫需要增加国力。齐国自不用多说,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其先天的地理优势也让它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而秦国则完全相反,秦地苦寒,秦国之所以能国力雄厚,靠的完全是商鞅变法所带来的耕战制度。

所以正如李跻所言,胡服骑射虽然让赵国军力极大的提高了,但国力方面却驻足不前。从这个角度来说,胡服骑射的变革对赵国而言,确实不如李俚变法之与魏国、商鞅变法之于秦国。

想通了这点,赵信便也渐渐平缓了心中出于对主父崇拜而带来的不服气心理,只是沉声问道李跻;“那表兄,你既然能对各国变法的优劣了若指掌,那定能对我赵国如今的困局心中有数,以你之见,我们赵国要如何才能继续强大。”

李跻想了想,又道;“我在房子为县令多年,平时一有空暇便去民间了解,所以对我赵国今日的困局感触很深,也思虑颇多。虽然算不上成熟的想法,但基本的思路还是有些脉络的。如今我赵国军力已经达到了鼎盛,国力却远远跟不上军力的发展,所以才会到了发展的瓶颈之处,而且如履薄冰,极为危险。换句话说我们是输不起的国家,像齐国和秦国不同,他们可以一败再败,即便伤筋动骨,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我们赵国若是大败了,那恐再无回天之力。”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想办法增加我赵国的国力,而增加国力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勤修内政,将主父的变法继续下去,延伸到内政了制度方面,进行一场彻底的变法,而不是只是片面的强调军事方面。”

见李跻言之凿凿,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早已经胸有成竹。看来他在房子县为令四年的时间确实没有虚度。原本赵信还想着以李跻的性子要继承偌大的李家肯定是行不通的,如今却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暗付以他的才华,再加以一些人的辅助,成就未必在他父亲李兑之下。

毕竟李兑虽自称法家信徒、申不害的门生,但其为官数十年所取得的成绩不过是善于专营,于国于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正如赵信的父亲赵颌有一次开玩笑评价他自己和李兑,说李兑是会做官,他是会做事,所以李兑的官越做越大,而他的事情越做越多。

李跻见赵信一直在专心的听着自己说话,心中不由一动,又趁机说道;“表弟,你是主父身边的近臣,又是得宠之人,你若有机会的话不如将为兄的想法跟主父提一提,兴许能有些作用。”

赵信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表兄,恐怕你要失望了。如今不同往日,就算主父能听进去我的话,也未必能够做主了。”

李跻,闻言不禁大讶道;“这是什么话,主父虽然已经退位,可还是大王的父亲呀,再加上大王年幼,不是主父掌朝那怎么能成。”

李跻久在外地,再加上对这些权利的斗争并不感兴趣。他简单的以为主父是大王的父亲,又是当了二十七年的赵王,那自然和以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却没想到如今赵国朝堂上权利的争夺已经愈演愈烈了。

看似平静的赵国,其实早已经激流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