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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子不若父(2 / 2)


头曼拔出了佩刀,挥舞着吼道:“长生天,长生天。”一众匈奴贵人完全被他们的大单于煽动起了血性,纷纷挥着弯刀齐声附和。

一众人中却有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冒顿紧咬嘴唇,一直低头在思索,见头曼将目光投向了他,便开口说道;“父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头曼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说吧,我的儿子,你在担忧什么?”

冒顿面带忧色,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父王,你不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的老皇帝四个多月前就已经去世了,蒙恬也下狱许久,可我们却一点消息也没得到,可见秦人对这个消息封锁极严。现在却突然在整个草原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贵人们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儿子担心这是有人故意传的消息,为了诱我们大匈奴南下。”

头曼尚未开口,一个须发皆白的匈奴老贵族重重哼了声,抢先道;“左贤王,我们听说了这消息后,都派人去秦边那边查探核实过消息的可靠性,得到探子们的回复是确有其事,蒙恬是已经不在北军军中了。”

冒顿朝那老人微微欠身,语带恭敬道;“日次王,我没有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我也派过士卒去南边查探验证过,消息确实属实。冒顿只是怀疑是秦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蒙恬虽然已经不在了,可北军却可能仍然保持着战力,这才是我担心的事情。”

这时燕复略带些阴柔的声音响起;“左贤王你过虑了,就算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也是对我大匈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秦人的朝廷和他们北方的大军已经离心,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说完笑眯眯的看向诸人,又接着说道:“北军那是什么,那是一群豺狼,是一群虎豹。在蒙恬的统帅下,他们能把我们大匈奴打的连连退败。可是这王离是什么?他不过是一只承蒙祖荫、只会靠着头上的犄角四处挑衅的羔羊,他驾驭不了北军的那群豺狼。现在的秦军,就像一只绵羊领导的狼群,诸位大人,你们还担心什么?担心羔羊头上的嫩角伤了我们大匈奴的铁骑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头曼也大笑着说道;“军师说的对,没有了头狼的领导,秦军不过是群毫无斗志的狼群,就这么定了。大伙回去后都吃饱了肉,喝足了烈酒,七日之后,所以的部落都率军前来王城汇合。”

众人轰然应诺,冒顿还是有些担忧,刚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看着头曼投向自己不满的眼光,便闭上了嘴。

他知道头曼一直不喜欢他这个大儿子,而是喜欢他的弟弟馹尔睇。馹尔睇的母亲又是如今的颛渠阏氏,很得头曼宠爱,相比较冒顿的母亲不过是一名卑贱的奴婢,是在头曼酒后临幸才怀上的冒顿。

这时头曼又高高拍手笑道;“诸位,诸位,商议完了军国大事,现在该回归正题了。”

“赫雅朵,我美丽的阏氏,带上我们的儿子上来吧。”

一名美妇牵着馹尔睇的手从帐后走了出来。虽然已经年过三旬,可肌肤看上去仍然如同十八的少女般晶莹。相貌十分美丽,也难怪她能十七年如一日得到头曼的宠爱,被头曼立为颛渠阏氏。(颛渠阏氏是单于的正牌妻子的封号,相当于中原的皇后。)

头曼笑吟吟的看着她们母子走来,伸手从阏氏手中接过了馹尔睇的手,大笑着说道;“我的小豹子,今天父王就要为你主持成人仪式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匈奴男人,可以有自己的部曲,可以有自己的女人,要拿着刀和敌人战斗、厮杀,要向狼一样咬断她们的喉咙,吸食他们的鲜血。馹尔睇,你害不害怕?”

馹尔睇扬起了头,大声的说道;“父王,我不怕,我早就渴望这一天了,我要像父王一样,去杀死敌人,去抢夺他们的女人和财富。”

头曼哈哈大笑,“好,果然是我头曼的儿子。”又拍了拍手掌,示意身边的巫师仪式开始。

成年礼是匈奴男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作为王子,又是大单于最宠爱的儿子,馹尔睇的成人仪式自然声势浩大。

先是头曼主导的祭天仪式,向长生天祈求庇佑自己的少子,然后是一群巫师们围绕着馹尔睇进行着匈奴人特有的仪式,他的叔伯兄弟们纷纷走过他身边向他祝福。最后一项仪式,却是头曼将一把弯刀交到馹尔睇手中,馹尔睇接过后毫不犹豫的挥刀在上重重的划了一道,鲜血沿着刀锋流淌过他的脸颊,他却硬气至极,眉头也不皱一下。

按照匈奴人的习俗,男子满了十五岁,便可以举行成人仪式,需在脸上划上刀疤,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一生直到死亡,都会伴随着流血和厮杀。

阏氏见自己的儿子满脸是鲜血,不由心疼万分,上前拉住他的手,想用手绢帮他擦拭。馹尔睇却一把推开了母亲,高昂着头颅。

头曼见了开心的哈哈大笑,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儿子,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而是在他身上头曼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倔强、勇敢、毫不畏惧。而冒顿这个大儿子,却让他感觉到像南人般阴沉、喜好计谋,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心中在想的是什么,丝毫没有他头曼的遗传。

子不若父,实在是王室中的大忌。所以头曼数度起意废黜冒顿储君位子,只是冒顿为左贤王多时,部下多为拥戴,若没一个合适的借口,恐怕匈奴会生出变乱,所以才迟迟未动。

头曼上前一把搂住馹尔睇,大笑道;“我骄傲的儿子,你要像猎鹰般飞过高山区找寻湖泊,要像狼王般带着你的狼群穿过草原去寻觅食物,这匈奴的草原,永远是你围猎的牧场。”

冒顿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取代的是眼神深处深深的恐惧。父王当着一众部下的面说出如此的话,毫不掩饰他废长立幼的想法,那他冒顿的灭顶之灾也不远来。

新的王储继位,那曾经的王储,只有死亡一种选择,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冒顿闭上了眼。

长生天,难道你要抛弃你虔诚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