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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

“二十出头了吧?”

“……嗯,你呢?”

“差一个月不到六十。”

“不像,乍一看就五十多点。”

“结过婚吗?”

“没有。”

“不对吧。”

老总此话一出,石榴自知不好瞒过,随机应变说:“曾经跟一个男朋友好过,后来分手了。”

一向羞羞答答的石榴,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编起瞎话来却一套一套的,而且脸不红心不跳。如果她道出实情,说自己有丈夫,还有五个孩子,老总肯定就不找她了。

“嫁给我吧,石榴。”

“你没老婆?”

“傻话。当老总的哪个能没有几个老婆。”

“俺不。”

“为啥,嫌我老不是?”

“别问为啥。我有我的考虑。”石榴心里想着孩子和丈夫,她当下还没有舍弃他们的想法。

“不说我也知道,你能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住我?告诉你吧,美女傍大款,常玩的无非三种把戏:一是嫁人,梦想继承他的财产;二是租人,把自己高价租给大款,租期一到就分手;三是一夜情,俗话叫放鹰,今天吃这个,明天吃那个,赚一把就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照你这么说,我属于哪一种?”

“应该属于第二种。你可能认为,将来有一天我会不爱你了去爱别的女人,或者说我倒霉了,变成穷光蛋了,你就可以随时把自己租给另外一个男人。这是你为自己留后手,也是你不愿意嫁给我而且又难以说出口的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吗?”

石榴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她不过就是穷得没路可走才被逼到这一步,想从他身上多捞几个钱养家糊口而己。什么租人呀一夜情呀,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听了这些话倒提醒了石榴,庆幸自己没有答应嫁给他。真的嫁给像他这样的人,将来一准被他甩了。她不想跟老总纠缠这个问题,遂转了话题说:“我把身子都给你了,而你自己的身世至今连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我,甚至问你叫啥都不肯说。仅凭这个,我就不敢相信你。”石榴小嘴一撅,耍起了小性子。

“别急别急,这不是才开头嘛。我姓狄,以后就叫我老狄好了。”

“单位呢?”

“天梦烟草专卖公司。”

是不是姓狄,是不是干烟草专卖,只有他自己知道。石榴心里疑惑,却又不便再问。

“要不这样,我从外头给你租套房子住,以后见面方便些。你不能老待在这个地方,这里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妓院。我要暂时租你一段时间,要你专门为我服务,不想让别的男人碰你。”

“租金多少?”

“一年三万。”

“小气鬼。”

“那就五万。”

“这还差不多。有自由吗?”

“白天可以自由,晚上必须陪我。如果有什么社交活动必须你参加的,我会提前告诉你。但有一条,不能跟任何一个男人私通。我租下你,你就是我的人,一切要围着我转,不能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再去跟别的男人好。假如让我碰见,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石榴稍加迟疑就答应了。第二天,石榴就辞去了足浴店的工作,住进了狄总给她租下的房子。这么一来,白天她倒可以自由地陪着丈夫孩子在家多待一会儿。但到了傍晚,她必须立即离开家去陪狄总,一点都不敢耽搁。为了联系方便,狄总给她买了一部手机,并嘱咐她白天要一直开着机,啥时候打啥时候接,不能误事。其实就是监督,怕她去放鹰。

摊上这种事她不得不瞒着冬瓜,说店里实行两班倒,她上的是夜班。这样的说辞也算正常,冬瓜不仅没有怀疑,反而觉得是个好事。因为这样石榴就可以在家多照顾照顾孩子,他也可以松口气了。石榴拿回家里的钱,还是足浴店里发的那个数。狄总多给的部分,她都悄悄存进了银行,不敢让冬瓜知道。有一次冬瓜说家里日子紧,怪她不该买手机。石榴巧言搪塞,说是店里给配的。

他们家的大姑娘叫大巧,二姑娘叫二巧,俩人挨脚生的,一个八岁,一个七岁,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孩子整天嚷嚷着要上学,冬瓜、石榴不让,说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钱供你们上学。提一回吵一回,吵得孩子也不敢再提上学了。见石榴白天有空照顾孩子,冬瓜就有了想法,跟石榴说,自己是个废人,腰直不起来,弯得像张弓,去给谁打工谁都不会用的。我想领着两个孩子去街上捡破烂,多挣一个算一个,总比在家里坐着强。石榴没思量就答应了。

一天下午,日头还老高,石榴突然就接到了狄总打来的电话,说晚上有陪客任务,要她马上过去。石榴一听就慌了,心想冬瓜和大巧、二巧捡破烂还没有回来,自己走了,丢下三个孩子可咋办?她不敢耽搁,只好把看孩子的任务交给了仅有五岁的三巧,说:“三三乖,看好两个小妹妹,妈去去就回。”说完转身就走了。

妈一走,小三成了孩子王,心想能哄住两个小妹妹不哭不闹,平平安安地等妈妈回来,自己才能交差。四巧五巧都只有两三岁,还不咋懂事,能把她们看管好,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四巧在院里玩水,五巧在屋里玩火,三巧一会儿跑到院里叮咛小四别把衣服弄脏了,一会儿又回到屋里数叨小五别把地上的草铺引着了。要说三巧也算够尽职的,可尽职不一定就能完成任务。她只在院里跟小四多玩了一会儿,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灾难就从天而降了。听见小五的哭声她才发现,屋里着火了。三巧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冒着呛人的浓烟去救小五。小五在草铺上爬着,身上燃着火苗,没有哭几声就不哭了也不动了。三巧抱不动她,急得没办法自己就哇哇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抓着妹妹的胳膊往外拖,好不容易才拖到院里,抢过小四手里的水瓢舀上水就往小五身上泼。恰在这时冬瓜和大巧、二巧回来了,当冬瓜扑灭屋里的火回头来看五巧时,发现她已经苑了。冬瓜和几个孩子顿时都傻了眼,惨烈的哭声立时就把整个小院给抬起来了。

冬瓜听三巧说石榴后半晌就被人给叫走了,说是很快就回来,可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影。冬瓜对着孩子们骂石榴人野了跑疯了不顾家了。骂完就去大街上找,找了几家足浴店都说不知道这个人。无奈他又返回家,心想石榴夜里还要上班,今晚是不会回来了,埋葬小五也得等天明石榴回来看一眼再说。他用卖破烂换来的钱从街上买来些吃的,打发四个孩子吃罢饭又忙着去清理屋里的灰烬,然后跑到街上买回来几领草席,一领把小五的尸体裹起来放在墙根,剩下的几领铺在地上,让几个孩子先躺下睡。几条破被褥都烧光了,想给孩子们身上盖些东西都没有,多亏天还不算太冷。

第二天早上,石榴一进家就遭到冬瓜的一顿臭骂,埋怨她不等他捡破烂回来,就把三个不懂事的孩子丢到家,生生把小五的命给搭进去了。听说五巧被烧死了,石榴不顾一切地就扑向小五的尸体,打开裹着的草席,抱起冰凉的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喊:“我的好孩子……是妈害了你,妈对不住你啊……”石榴一哭,引得全家人都哭起来了。冬瓜蹲在地上暗自悲伤,四个孩子趴在妈妈的身上哭,哭得地动山摇、鸟泣兽恸。

“不要哭了,一块去郊外把孩子埋了吧。”冬瓜低沉地说。

“不行,就把她埋在院子里,我要天天陪着她。”石榴深情地说。

五巧被埋在院子的一角,用几块砖垒了个牌位,牌位前插了香,烧了纸,一家人为她祈祷,祝小五快快乐乐地走好。

日子该过还得过,两口子商量好让大巧在家看小四,她年纪大些,在家看孩子还让人放心点。冬瓜带上二巧、三巧,每天照常出去捡破烂。石榴还是老行当,每天夜里照样去服侍狄总。痛失孩子的石榴,心理上经受了一次挖心割肺般的痛,她恨自己没有骨气见钱眼开跟个野男人私混;更恨狄总诱使她误入歧途无暇顾及孩子让五巧命丧九泉。恨来恨去最后还是怨自己命薄,为了一家人活命,她不得不继续忍辱负重、得过且过、苟延残喘地就这样活下去。

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他们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年轻女人,没等冬瓜、石榴问起,来人就自我介绍,说姓罗,叫玉兰,是“玉兰饺子王”连锁店的总经理。一听说是罗经理到了,石榴赶忙迎了上去,拉住玉兰的手说:“知道,知道,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冬瓜忙从院子里搬过两块砖来,用袖子擦了擦砖上的土,又用嘴吹了吹,要玉兰坐下说话。回头又去屋里端来一大碗白开水,放在地上给玉兰喝。石榴疑惑地问:“罗经理这么忙,咋有空跑俺家里来,准是有事吧?”玉兰微笑着说:“认识居委会的芮主任吧?”石榴说:“认识,前几天计划生育检查,俺被她给逮住了,那老婆子凶得像《水浒传》里的孙二娘,抓住俺就吵就罚款就让做流产,真要把俺给吓死了。”玉兰说:“我这次来就是她让我来的,她说你在街西李老板店里上班,属于我连锁店的职工,就嘱咐我过来做做你的工作,以后注意点儿,别再要那么多孩子了。”石榴一听是为这事,干脆地说:“罗经理你放心,以后再也不生了。只说子多福多,你瞧瞧俺这个家,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连狗窝都不如。瞧孩子们穿的,个个都像小要饭的,哪里还有什么福可讲。”说着就转过脸怨冬瓜:“都是因为他,非得要个男孩,在老家被人追得没处藏,到了这儿又被人家撵得到处跑,跟做贼似的,这哪里是过日子呀!”冬瓜蹲在地上,任凭石榴吵,闷着头一言不发。石榴接着诉苦:“倒霉的事还不止这些,还有那李老板,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俺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也不说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硬生生就把俺给解雇了。”玉兰听了一愣,说:“真的吗?原来是这样,不行就到我店里来吧。”石榴说:“谢谢了,眼下我在一家足浴店上班,先凑合着干,等干不下去了再去找你吧。”

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玉兰跑过去把大巧、二巧叫过来,问她俩上学没有。大巧、二巧说没有。玉兰说:“为啥?年龄不到?”俩姑娘说,不是,年龄到了,就因为家里没钱,上不起。玉兰说:“愿意跟阿姨上学吗?吃的住的阿姨什么都管你们。”大巧、二巧说:“愿意,但不知道爸妈是否同意。”于是,玉兰就向冬瓜、石榴提出把大巧、二巧带走,由她供她们上学。石榴、冬瓜急忙阻拦,说什么都不愿意让玉兰把孩子带走。玉兰生气地说:“你们供不起,我供你们又不让,怎么回事,想耽搁孩子一辈子?将来跟你们一样,当一辈子睁眼瞎?”她嘴上说气话,心里就揣摩,估计他们是怕时间一长,孩子跟他们生分了,将来不认他们这爹娘,便商量说:“这样吧,白天在我那儿,晚上让她们回家住,怎么样?”两口子一听都乐了,又是客气又是感激地答应了。临别时,玉兰一手牵着大巧一手牵着二巧,让她们跟爸妈说了声再见,就给带走了。